绍曰:“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言末毕,阶下——人大呼出曰:“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众视之,见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巨钟,立于帐前。绍问何人。公孙瓒曰:“此刘玄德之弟关羽也。”绍问现居何职。瓒 曰:“跟随刘玄德充马弓手。”限上袁术大喝曰,“汝欺吾众诸侯无大将 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与我打出!”曹操急止之曰:“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试教出马,如其不胜,责之来迟。”袁绍曰,“使一 弓手出战,必被华雄所笑。”操曰:“此人仪表不俗,华雄安知他是弓手?” 关公曰,“如不胜,请斩某头。”操教酾热酒一杯,与关公饮了上马。关公曰:“酒且斟下,某去便来。”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 大振,喊声大举,如
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鸾铃响 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
(罗贯中:《三国演义》第44—45页)
旁边一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吕布见了,弃了公孙瓒,便战张飞。飞
抖擞精神,酣战吕布。连斗五十余合,
不分胜负。云长见了,把马一拍,舞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来夹攻吕布。三匹马丁字儿厮杀。战到三十合,战不 倒吕布。刘玄德掣双股剑,骤黄鬃马,刺斜里也来助战。这三个围住吕布,转灯儿般厮杀。八路人马,都看得呆了。吕布架隔遮拦不定,看着玄德面上,虚刺一戟,玄德急闪。吕布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便回。 三个那里肯舍,拍马赶来。八路军兵,喊声大震,一齐掩杀。
(罗贯中:《三国演义》第47页)
鲁达听罢,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里,睁眼看着郑屠道,“洒家特地要消遣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 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
无明业火焰腾腾的
按捺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和那店小二也惊的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了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 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 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1你为何强骗了金翠莲'”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进流,鼻子歪在半边,恰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 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 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 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进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 的、绛的,都滚将出来。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鲁达喝道;“咄:你是个
破落户,若是和俺硬到底,洒家 倒饶了你,你如何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 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弹不得。鲁提辖假 意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鲁达寻思道: “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又 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 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施耐庵 罗贯中, 《水浒全传》第40—41页)
武松左手提了人头,右手拔出尖刀,挑开帘子,钻将入来,把那妇人头望西门庆脸上掼将来。西门庆认得是武松,吃了一惊,叫声:“哎呀: 便跳起在凳子上去。一只脚跨上窗槛,要寻走路,见下面是街,跳不下去,心里正慌。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却用手略按一按,托地已跳在桌子 上,把些盏儿、碟儿都踢下来。……西门庆见来得凶,便把手虚指一指, 卑飞起右脚来。武松只顾奔入去,见他脚起,略闪一闪,恰好那一脚正 踢中武松右手,那口刀踢将起来,直落下街心里去了。西门庆见踢去了刀,心里便不怕他,右手虚照一照,左手一拳,照着武松心窝里打来。却 被武松略躲个过,就势里从肋下钻入来,左手带住头, 这肩月甲只一提, 右手早摔住西门庆左脚,叫声:“下去!’’那西门庆一者冤魂缠定,二乃
天理难容,三宋怎当武松勇力? 只见头在下,脚在上,倒撞落在当街心 里去了,跌得个发昏章第—卜一。街上两边人,都吃了一惊。 武松伸手去凳子边提了淫妇的头,也钻出窗子外,涌身望下只一 跳,跳在当街上,先抢了那口刀在手里。看这西门庆已自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只把眼来动。武松按住,只一刀,割下西门庆的头来,把两颗 头相结做一处,提在手里,把着那口刀,一直奔紫石街来。叫士兵开了门,将两颗人头供养在灵前,把那碗冷洒浇奠了,说道:“哥哥魂灵不远, 早生天界,兄弟与你报仇:杀了
奸夫淫妇,今日就行烧化。”
(施耐庵 罗贯中,《水浒全传》第330页)
乐伯军中有一小校,精于射艺,姓养名繇基,军中称为神箭养叔。 自请于乐伯,愿与越椒较射。乃立于河口大叫曰,“河阔如此,箭河能 及,闻令尹善射,吾当与比较高低,可立于桥堵之上,各射三矢,死生听命:”越椒问曰:“汝何人也?" 应曰:“吾乃乐将军部下小将养繇基也。”越 椒欺其无名,乃曰,“汝要与我比箭,须让我先射三矢。" 养繇基曰,“莫说 三矢,就射百矢,吾何惧哉!躲闪的不算好汉!”乃各约住后队,分立于桥堵之南北。越椒挽弓先发一箭,恨不得将养繇基连头带脑射下河来。 谁知“忙者不会,
会者不忙”。养繇基见箭来,将弓梢一拨,那箭早落在水中。高叫:“快射,快射!”越椒又将第二箭搭上弓弦,觑得亲切,飕的发 来。养繇基将身一蹲,那枝箭从头而过。越椒叫曰:“你说不许躲闪,如何蹲身躲箭?非丈夫也!”繇基答曰;“你还有一箭,吾今不躲,你若这箭 不中,须还我射来”。越椒想道:“他若不躲闪,这枝箭管情射着。”便取 第;枝箭,
端端正正的射去,叫声“着了!”养繇基两脚站定,并不转动, 箭到。之时,张开大口,刚刚的将箭镞咬住。越椒三箭都不中,心下早巳 着慌,只是大丈夫出言在前,不好失信,乃叫道:“让你也射三箭,若射不着,还当我射。”养繇基笑曰:“要三箭方射着你,便是初学了。我只须一 箭,筲教你性命遭于我手,”越椒曰:“你
口出大言,必有些本事,好歹由你射来。”心下想道,“那里一箭便射得正中?若一箭不中,我便喝住 他。”大着胆由他射出。谁知养繇基的箭,
百发百中。那时养繇基取箭在手,叫一声:“令尹看射,”虚把弓拽一拽,却不曾放箭。越椒听得弓弦 响,只说箭来,将身往左一闪。养繇基曰:“箭还在我手,不曾上弓,讲过 ‘躲闪的,不算好汉。’你如何又闪去?”越椒曰:“怕人躲闪的,也不算会 射:” 繇基又虚把弓弦拽响,越椒又往右一闪。养繇基乘他那一闪时,接 手放一箭来,圈越椒不知箭到,躲闪不及,这箭直贯其脑。可怜好个圃越椒,做了楚国数年令尹,今日死于小将养繇基的一箭之下!
(冯梦龙 蔡元放:《东周列国志》453—454页)
捷克人却不答话,把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以便够到他的脖子,一剑捅下去,刺穿了那条缚在下巴下面的头盔皮带,在这个倒楣人的喉咙上连刺两刀,刀刃直插进胸口正中央。 万·克里斯特的眼珠顿时在眼窝里陷下去,两手两脚在雪地上乱 扑,仿佛要扑掉雪地里的灰似的,过了一会儿就僵硬地躺在那儿
一动不动了,只有那猩红的、布满着泡沫的嘴唇还在喘息,全身都浸在血泊里。
([波]显克微支:《十字军骑士》第481页)
他把马一夹,就直向那波兰绅士的背后飞驰过去,大喝了一声,使 所有站在附近的人听到这种非人间的喊叫都吓得浑身战栗起来。波兰人想突然拨转马头,迎上前去,可是马不听他的使唤,被可怕的喊叫吓昏了,向斜刺里窜过去,接着库库卞科就一枪打倒了他。一颗火热的子 弹穿进他的肩胛骨,他从马上滚了下来。可是即使到了这当口,波兰人也还是顽强不屈,他还想给敌人一击,然而他的手没有力气了,一松手, 马刀掉落在地上。库库卞科双手举起沉重的两刃刀,一直劈进那两片 苍白的嘴唇中间。两刃刀打落了两只白糖般洁白的牙齿,把舌头切成 两半,刀尖从咽喉骨穿通过去,一直深深地插进了土里。这样就永远把他钉在潮湿的地上了。象河边的蔓越橘般殷红的高贵的贵族的血,象泉水般向上进溅出来,染红了他的整件绣着金花的黄色战袍。
([俄] 果戈理:《塔拉斯·布尔巴》 《果戈理小说选》第216—217页)
两个首领(塔芒戈和勒杜)在连接前后甲板的一条狭窄的过道上相遇了。塔芒戈最先下手。白人将身子轻轻一闪,就躲过了那下打击。 枪柄猛击在木板上,折断了,反弹力十分猛烈,长枪从塔芒戈手中失手 掉下了。他没有了防御工具,勒杜露出狰狞的笑容,举起军刀,准备一下 子把他砍倒。可是塔芒戈象他家乡的豹子一样敏捷。他冲进对方的怀 里,抓住对方拿刀的手。这一个竭力设法保住自己的武器,另一个拚命抢夺武器。在激烈的斗争中,两个人都跌倒了,不过是非洲人被压在下 面。塔芒戈毫不泄气,紧紧地抱住他的敌人,咬住他的脖子,用力之猛, 竟使血如喷泉,象从狮子的齿缝里喷出来一样。船长逐渐衰竭,刀从他的手里落下。塔芒戈抓起刀,满嘴血淋淋地站起来。他发出一声胜利 的喊声,对着已经半死的敌手猛砍了几刀。
([法]梅里美:《塔芒戈》 《梅里美小说选》第45--46页)
这仿佛是事先通过某种方式安排好的。因为七点一敲响,爱密利亚小姐就在楼梯口露面了。在同一瞬间,马文·马西也出现在咖啡馆 门口,人群不发一声为他让开路。他俩
不慌不忙地互相接近,拳头都已攥紧,眼睛象梦游人的眼睛。爱密利亚小姐脱了红裙子,又穿上了那条旧工裤,裤管一直卷到膝盖。她光着脚,右腕上戴了一道增加力量的铁 箍。马文·马西也卷起了裤腿——他裸露着上半身,而且厚厚地涂了 一层油,他穿着离开监狱时发给他的那双大皮靴。胖墩麦克非尔从人 群中跨前一步,用右掌拍拍两人的后屁股兜,弄清楚双方都没有暗藏刀 子。接着,在明亮的咖啡馆空出来的房间中央,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没人发出什么信号,可是两人都同时出手。两拳都打在对方的腮 帮子上,因此爱密利亚小姐和马文·马西的脑袋都往后顿了顿,两个人都有点晕晕糊糊。第一次遭遇后的几秒钟里,他们仅仅是在光地板上 移动脚步,试验各种姿势,虚晃几拳。接着,马文·马西肩膀上也着了一下,身子旋转起来,象只陀螺。这场恶斗凶猛地进行着,双方都没有示弱的迹象。 在双方象这两人一样既灵敏又凶狠的一场争斗中,把眼光从混战中转过来看看观战者的表情,也是满有意思的。人们都贴紧了墙,惟恐自己太突出。在一个角落里,胖墩麦克非尔伛偻着身子,握紧拳头在助威,嘴里发出
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声音。傻梅里·芮恩嘴张得老大,以致让一只苍蝇冲了进去,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已把苍蝇吞了下去。李蒙表哥呢——他更妙了。罗锅仍然站在柜台上,因此他比咖啡 馆里谁都高。他手叉在腰上,那颗大脑袋伸了出来,两条细腿弯着,膝 盖鼓了出来。他激动得
忘乎所以地喊叫起来,苍白的嘴唇颤动着。 拳斗大约进行了半个小时,局势才开始有了变化。双方已经挥出了好几百拳,但局面还僵持着,这时马文,马西突然设法抓住了爱密利亚小姐的左臂,并且把这条胳膊扭到她的背后去。她使劲挣扎,抓住了马文·马西的腰,真正的格斗这时才算开始。县里最流行的打法还 是摔胶——拳击到底动作太猛,太费脑子,太需要集中思想。现在,爱密利亚小姐和马文·马西扭在一起了,人群从迷惘中清醒过来,往前挤了挤。有一阵子,两个摔跤手肌肉贴紧肌肉,胯骨抵着胯骨。一会儿往前,一会儿退后,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他们就这样的扯过来扯过去。马 文·马西仍然一滴汗未出,而爱密利亚小姐连工裤都已经湿透,大量汗水沿着她的腿往下淌,她走到哪儿,就在哪儿的地板上留下了湿的脚印。现在考验的时刻来临了,在这严峻的关头,更强者是爱密利亚小姐。马文·马西身上有油,滑溜溜的,不易抓牢,可是爱密利亚小姐力气更大些。逐渐地她把马文·马西往后按,一英寸一英寸地逼得他贴 紧地面。这情景瞧着真叫人惊人动魄,他们深沉、嘶哑的呼吸声是咖啡 馆里唯一的音响。最后,她终于使他劈开了腿躺平在地,她那双强壮的手叉住了他的脖子。
([美]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 《当代美国短篇小说集》第266—26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