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道：“我找苟才的小老婆。”继之夫人道：“苟大人的姨太太没有来，倒是他的太太在这里。”妇人问是那一个，继之夫人指给他看。妇人便撇了继之夫人，三步两步闯了上去，对准那婊子的脸上，劈面就是一个大巴掌。那婊子没有提防，被他猛一下打得耳鸣眼热，禁不得劈拍劈拍接连又是两下，只打得珠花散落一地。连忙还手去打，却被妇人一手挡开。只这一挡一格，那婊子带的两个镀金指甲套子，不知飞到那里去 了。妇人顺手把婊子的头发抓住，拉出座来，两个扭做一堆，口里千蹄子，万淫妇的乱骂，婊子口里也嚷骂老狐狸，老泼货。……只见他两个 在天井里仍然扭做一团，妇人伸出大脚，去跺那婊子的小脚：跺着他的小脚尖儿，痛的他站立不住，便倒了下来，扭着妇人不放，妇人也跟着倒了，婊子在妇人肩膀上，死命的咬了一口，而且咬住了不放，妇人双手便往他脸上乱抓乱打，两个都哭了。
(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315页)
“癞皮狗，你骂谁?”王胡轻蔑的抬起眼来说。 阿Q近来虽然比较的受人尊敬，自己也更高傲些，但和那些打惯的闲人们见面还胆怯，独有这回却非常武勇了。这样满脸胡子的东西，也 敢
出言无状么? 。 “谁认便骂谁：”他站起来，两手叉在腰间说。 “你的骨头痒了么?”王胡也站起来，披上衣服说。阿Q以为他要逃了，抢进去就是一拳。这拳头还未达到身上，已经被他抓住了，只一拉，阿Q跄跄踉踉的跌进去，立刻又被王胡扭住了辫 子，要拉到墙上照例去碰头。 “君子动口不动手!”阿Q歪着头说。 王胡似乎不是君子，并不理会，一连给他碰了五下，又用力的一推， 至于阿Q跌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
(鲁迅：《阿Q正传》 《呐 喊》第107—108页)
几天之后，他竞在钱府的照壁前遇见了小D。“仇人相见分外眼 明”，阿Q便迎上去，小D也站住了。 “畜生!”阿Q
怒目而视的说，嘴角上飞出唾沫来。 “我是虫豸，好么?……”小D说。 这谦逊反使阿Q更愤怒起来，但他手里没有钢鞭，于是只得扑上 去，伸手去拔小D的辫子。小D一手护住自己的辫根，一手也来拔阿Q 的辫子，阿Q便也将空着的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辫根。从先前的阿Q看来，小D本来是
不足齿数的，但他近来挨了饿，又瘦又乏已经不下于小 D，所以便成了
势均力敌的现象，四只手拔着两颗头，都弯了腰；在钱家粉墙上映出一个蓝色的虹形，至于半点钟之久了。 “好了，好了广看的人们说，大约是解劝的。 “好，好!”看的人们说，不知道是解劝，是颂扬，还是煽动。 然而他们都不听。阿Q进三步，小D便退三步，都站着，小D进三步，阿Q便退三步，又都站着。大约半点钟，——未庄少有自鸣钟，所以 很难说，或者二十分，——他们的头发里便都冒烟，额上便都流汗，阿Q 的手放松了，在同一瞬间，小D的手也正放松了，同时直起，同时退开，都 挤出人丛去。 “记着罢，妈妈的……”阿Q回过头去说。 “妈妈的，记着罢……”小D电回过头来说。
(鲁迅：《阿Q正传》 《呐喊》第118—119页)
他们拚命地互相扭打起来! 这两个哥萨克牛一般的咆哮着，瞪着牛肉色的眼睛，握着拳头扑来了，满花园都发着一股熏死人的酒气。战士们好象得了传染病似地，都跳出来拳斗，都忘了枪——仿佛都没有枪一样。 呵哈，可斗开了!……都气呼呼地叫嚣着，喀嚓喀嚓地往脸上、鼻梁上、咽喉上、嘴巴上乱打。
不堪入耳的、从来没有听过的恶骂的号，在那翻来翻去的活肉堆上震荡着。 于是又都扑上去。都拚命纠缠着——把鼻子打坏了，不颐一切地又拳战起来。粗暴的疯狂的憎恶，不许敌我之间有任何东西，都只想掐死对方、闷死对方、压死对方，都想在自己的拳头的打击下，直接感觉到对方的鲜血飞溅的嘴脸，令人
不堪入耳的恶骂和令人难耐的熏死人的浓重酒气，笼罩了一切。
([苏]绥拉菲摩维支：《铁流》第33页)
这一击可把保尔激怒了。 “怎么，真打?那么，瞧我的：”说着他就挥起小拳头，横里朝苏哈尔科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拳。接着，不让苏哈尔科有还手的工夫，就又紧 紧地扯住他的制服，猛力一拉，把他拖到了水里。 苏哈尔科站在深达膝盖的水中，把发亮的皮靴和裤子都浸湿了，竭 力想挣脱保尔那铁钩一般的手。保尔把他拖进水里之后，就很快地跳到岸上。 气得发狂的苏哈尔科向保尔猛扑过来，好象要把他撕成碎片似的。 当保尔一站到岸上，急忙转过身来对着向他猛扑过来的苏哈尔 科，他马上想起了：“左脚顶住全身，右腿稍弯，使之易于伸屈。不仅 用手和臂，且须运用全身之力，猛击对方下巴，打时先用足踢， 然后用手。” 他就照这样猛地一击!…… 随即，就是一阵牙齿吱吱作响的声音。苏哈尔科因为舌头咬破了，下巴挨了可怕的打击，一面哀叫着，一面举起双手，在空中乱抓，于是就沉重地倒在水里了。
([苏]尼·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64页)
披头散发的女人垂着口水，她的穿着毡靴的脚牢牢的抵住门槛，把鹅向她的身边拖。开始的时候，鹅还昏迷的叫着，但是现在沉默了，显然是顿姆卡扼住了，岜的喉头。但是它狂暴的扑着它的翅膀，白色的柔毛和羽毛，雪片一样的在门口飞旋着。再过一会，顿姆卡似乎就要胜 利，就要把半死的鹅从女人的多节的手里夺过来了。但是那时候鹅的脆弱的颈子的关节轻微的响着，于是从它的躯体上分开了。女人的衣裙飞扑在她的头上，轰然的从门口倒下，她的身躯沉重的在每一级阶台上碰着。顿姆卡惊讶的叫了一声，两手仅仅拿着鹅的头，倒在正放在他 的背后地板上的篮子里，把快要孵化了的鹅蛋压得稀烂。一阵巨大的笑声，把屋顶上的冰柱震落了。拉普西洛夫站了起来，戴上他的帽子， 愤怒的用手臂挽着他那流着口水，
漠不关心的白痴儿子，拖着他差不多 用一种奔跑的步子跑出了院子。因为愤怒和痛苦，脸变黑了的他的老 婆爬了起来。拂去了她的衣上的尘埃以后，她伸手去捡起那还在阶台上 扭动着的，没有颈子的鹅。但是在门口阶台旁边徘徊着一只黄褐色的波 佐伊种猎狗，看见鹅的颈—卜进出鲜血，它的毛竖了起来，突然一跳，就从 女人的鼻子下面，攫住了鹅，于是拖着它绕着院子跑，引得小孩们吹着 口哨，大声的呼喊。
([苏]肖洛霍夫：《被开垦的处女地》第一卷114页)
迪·加夫人用闪电的速度冲向她的情敌，在盲目的愤怒下，趁年轻姑娘被突然的入侵惊呆了时，用手撕破她的短上衣的胸饰，用粗暴的手侵入藏着那封信的神圣处所，撕破衣料、刺绣、胸衣和衬衫，然后她又利 用这次搜索来满足她的嫉妒心，以十分灵巧和愤激的手法划破她的情 敌的跳动着的胸脯，在这个胸脯上留下她的指甲的血痕，她对于自己能够使情敌这样丑恶地
赤身露体受辱，暗暗地感到高兴。玛丽只能软弱地抵抗这个愤怒的女人，在抵抗中她的没有系紧的头巾跌了下来，她的头发全部松散成无数波浪似的发环，她的脸因害羞而涨得通红，两行热泪 沿着双颊流下来，眼睛里的火光更显得明亮，女出站在那里因羞耻而战栗，在客人面前露出哆嗦着的身体。
([法]巴尔扎克；《舒昂党人》第 191—192页)
“脏货!脏货!脏货!”绮尔维丝忿怒得吼叫起来，并且周身发抖． 她回身又向地上找东西，只看见一个小木桶，于是她抓住了桶脚， 把一桶青矾水泼在维尔吉妮的脸上。维尔吉妮被泼湿了一只肩膀，而且她的左手也给青矾染青了。她嚷道： “贱货!她竟敢弄坏我的衣服!等一等，臭东西!” 她也抓了一个水桶，照着绮尔维丝泼来。于是一场恶战开始了。 她们争先沿着那些桶子走，看见了满盛着水的桶子便抓起来，回身互相泼在头上，每次泼水，都带着谩骂声。这时连绮尔维丝自己也回骂起来了: “呃!脏东西!……你收到了这桶水!让你的屁股凉一凉，你可以安静些!” “呀：娼妇! 这一桶水给你洗一洗你的污秽，把你一生的罪孽消除了吧!” “是的，是的，让我把你的身子清一清，大咸鱼!” “再来一桶广…·洗一洗你的牙齿，打扮一下子，今晚好到美男街角头上勾引客人去!” 后来桶里没有水了，她们就去开自来水管取水。在桶里的水没有流满的时候，她们继续互相辱骂。起先的几桶水泼得不准，没有泼着人。但是她们泼惯了之后就泼得准了。维尔吉妮先受了当头一桶，水从她的脖颈流入，流到她的背与胸部，由她的衣服里沙沙地流下地去。 她正在昏乱的当儿，忽又来了一桶，斜泼在她的左耳上，砰然有声，浸湿了她的发髻，她的头发因此披散了。绮尔维丝起先是被泼在两腿上，又 有一桶泼满了她鞋子，直溅到了她的大腿；还有两桶泼湿了她的臀部。 不久以后，人家竟分辨不出那一桶泼着什么地方。她们两人从头淋到脚，上衣粘在肩上，裙子粘在腰间，她们显得瘦了，直挺挺的，发抖了，身上四面滴水，竟象在
滂沱大雨中的雨伞一般。 “她们有趣得很!”一个洗衣妇嗄声地说。 洗衣场的人们都非常开心。大家向后退，以免桶水溅到身上。喝采的声音，取笑的声音，和桶水猛然泼出的声音互相应和。地上积着许多水，她们两人踏在水里，直淹到她们的踝骨。这时候维尔吉妮准备使 用一个毒计，她突然抢得一桶滚热的碱水，是另一个洗衣妇买来的，竟向绮尔维丝身上泼去。只听得大喊一声，大家以为绮尔维丝被滚水烫， 坏了。但是她只在左脚上受了轻伤。她痛极了，一时发怒，也不再去取水，只拚命地把桶子一扔，打在维尔吉妮的腿上，把她打倒了。 维尔吉妮对准了绮尔维丝的胸膛跳过去，握着她的脖颈，想要扼杀她。绮尔维丝尽力一挣，挣脱了身子，抓住了维尔吉妮的发髻向后扳， 象是想要描掉她的头似的。搏斗重新开始，两人
一声不响，也不叫，也 不骂。她们并不互相扭住身子，专对面部攻击，她们的手指头，作着要抓人的姿势，摸着什么就乱掐，乱抓。维尔吉妮的头巾和发网都被扯落 了，她的上衣领口也被撕破了，露出肩膀一大块肉来。绮尔维丝的衣服扯破了，她也不知道她的白色的内衣怎样脱落了一只袖子，她的衬衫裂了一个缝，露出她身体的曲线。碎布一片一片的飞舞。先是绮尔维丝流血，从嘴上到下巴有了三道很长的爪痕，她顾全她的眼睛，每一交锋先把眼睛闭了，恐怕维尔吉妮抓瞎了她。这时维尔吉妮还没有流血，绮尔维丝瞄准她的耳朵，恨不能抓住它们，后来她终于抓着了她的一只耳环，是黄色的玻璃做成的，她把耳环一扯，扯破了维尔吉妮的耳朵，血流了。 “她们行凶了，快拉开她们吧! 这两个下流女人!”许多人这样叫。 洗衣妇们都走近来，她们分为两个壁垒：有些嗾使她们，象嗾使两只打架的母狗似的，有些更急躁些，全身发抖，看够了，掉过头去，一再说，再看下去真要受不了啦。险些儿全场大打起来，彼此互骂没有良心，不中用；许多赤裸的手臂纷纷伸了出来，只听得三个耳光响了。 博歇太大终于去找洗衣场的伙计了。 “查理!查理!……他在哪里?” 她放眼看时，恰好看见他站在头排，交叉着双臂观望着。他是一个
彪形大汉，脖颈很粗。他在笑，他在欣赏这两个妇人身上露出来的肉。 那个金发的象鹌鹑一样肥，假使她的衬衫破了，那就更滑稽了。“呃?”他眨着眼说，“她的臂下有一个红痣!” “怎么! 您在这里吗：”博歇太太瞥见他就说，“请您帮我们把她们拉开!……您尽可以拉得开她们，您!……” “嗯：不，谢谢!只叫我一个人去!”他安然的说，“您想要我象前几天一般，给人家抓破我的眼睛吗?……” 那两个妇人在地上又打起来。忽然间，维尔吉妮弯下身去，拾着一 根捣衣杵，便举起来晃了几晃。她喘着气，变了声音说： “妙极了!等一等!预备好你的脏衣服!” 绮尔维丝连忙伸长了手臂，也拾起了一根捣衣杵，举起来象一根棍 棒。她的声音也变粗了，说： “呀，你想要叫人给你好好冲刷一下!……把你的皮肉送上来，让 我象捣抹布一样把你捣一捣!” 一时间，她们跪在那里互相威吓。头发掩着脸孔，胸上频烦喘气， 身上沾满泥污而且．肿了，她们互相窥伺着，缓一口气，等待着。绮尔维 丝先下手打一杵，那杵在维尔吉妮的肩上滑过。维尔吉妮也一杵打来， 她向旁边一闪，杵在她的屁股上掠过。于是她们交上了手，两人互相打 击，竟象洗衣妇捣衣一般，用力而有节拍。当她们打着了身体的时候， 杵声发出哑音，好象打在桶里的水上一样。 她们的周围，那些洗衣妇不笑了，有许多动身走了，说她们看了胃 里不好受；还有那些不走的正在仲长了颈项，眼睛里放出残忍的光芒， 觉得这两个妇人很有勇气。…… 绮尔维丝突然喊了一声嗳唷。原来维尔吉妮狠狠地在她的肘上面 赤裸的臂上打了一下，皮肤一红立刻肿起来。于是她急得跳起来，人们 以为她要打死维尔吉妮。 “够了!够了!”大家这样嚷着。 她的脸色这样凶，没有一个人敢近她。她的力气大了十倍，于是 她擒住了维尔吉妮，揽着她的腰，把她压下去，使她的脸贴在石砖上， 屁股朝天。维尔吉妮虽然挣扎，她竟把她的裙子撩得很高。裙子下面有一条短裤。绮尔维丝把裤缝扯开了，弄得维尔吉妮的大腿和屁股都赤裸裸地露出来。后来她举起了捣衣杵，便向屁股上打下去，竟象当年她在布拉桑的时候她的老板娘教她在维奥纳河边给驻防军人捣衣一般。木杵落在白肉上很坎，发出带湿的声音，每打一杵，白肉上就现出 一道红痕。 “哦!哦!”看得起劲的伙计查理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场中笑声又起。但是不久之后大家又嚷：“够了，够了!”绮尔维丝听不见，也不松手。她低头看她的战果，生怕留下一块不流血的肉。 她要打得她
体无完肤，
血肉模糊。绮尔维丝想起了一首洗农歌，凶恨而 快乐地唱道： “磅!磅!马尔哥到洗衣场……磅!磅!尽力捣衣裳……磅!磅! 去洗净她的心肠……磅!磅!心里充满了悲伤……!” 她唱了又说： “这是给你的，这是给你妹妹的，这是给郎第耶的……你看见他们 的时候把这个带给他们……当心：我又来了。这是给郎第耶的，这是给你妹妹的，这是给你的……磅!磅!马尔哥到洗衣场……磅!磅! 尽力捣衣裳……” 人们只好从她的手里把维尔吉妮抢救出来。那高大棕发的维尔吉妮满面流泪，脸色青紫，
羞愧难当，拿起她的衣服就走了，她被打败了。 这时候缔尔维丝再穿上她的内衣的袖子，系好她的裙子。
([法]左 拉：《小酒店》第25—30页)
这时桑丘醒来，觉得一团东西简直就压在身上。他以为是魇鬼，就挥拳四下乱打，玛丽托内斯身上着了不知多少下。她负痛顾不得体面， 就动手还打，打得桑丘只好从梦中醒来。他发现有人打他，却不知是谁，就挣扎起身，揪住玛丽托内斯对打，两个都不要命了，打得煞是好看。骡夫在店主人的灯光下瞥见他情妇的情况，忙撇下堂吉诃德来救她。店主人也来帮一手，不过他另有用意，他拿定这番大合奏都由那丫 、 头而起，所以要收拾一顿。这就好象经常说的“猫儿追耗子，耗子追绳 子，绳子迫棍子”，骡夫打桑丘，桑丘打丫头，丫头打他，店主打丫头，一 个个忙得手不停留。妙的是店主那盏灯忽然灭了，大家黑地里恶狠狠地乱打，扭成一团，拳头落处，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西]塞万提 斯：《堂吉诃德》上册第117页)